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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rry 右手輕柔地撫摸 Mary 的頭髮。
Mary 的視線暫時離開了電視上HBO正在播放的BJ單身日記,
她向 Jerry 示意一個微笑。
Jerry 的右手從Mary 的頭髮往前貼向臉脥,
食指及中指指背順勢滑到 Mary 的雙唇。
Mary 先是輕輕地吻了 Jerry 的手指,接著將 Jerry 中指輕咬一下。

這個星期天夜晚就跟上上星期六晚上,以及兩個多月前某個星期五晚上一樣,
Jerry 帶著剛從夜店認識的女生回家,並開始享受著忙碌工作後的激烈性愛。

電視上HBO正在播放的BJ單身日記電影結束後的演員列表清單,
趴在床上那個女生早已熟睡,而36歲的Jerry 則默默地坐在落地窗旁的搖椅,
裸著上半身,在47層樓高的套房中遙望著遠方另一棟54層樓高的建築物。
在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七年後,Jerry 已經是某外商公司高階主管,
在公司同事及朋友眼中,Jerry 總是活力充沛,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然而現在那個搖椅上的Jerry 看起來有些落莫,有些哀愁。
他並不喜歡給別人看到他這樣的一面,
Mary 是有機會看到的,不過她早累到睡倒在床上了。
現在只有Jerry,一個想藉由威士忌來減少內心憂慮的中年男子。

每次做愛完,36歲的Jerry體力仍非常充沛,
但享樂後一個人的寂靜中,他總會聽到一股聲音,
而且這聲音在這幾年愈來愈大聲。

事業成功的他是個婚姻失敗者,第一次的婚姻在他大學剛畢業後,
但不到半年就因老婆劈腿而離婚。
這次給人生一凡風順他的打擊非常大,他甚至放棄工作重新就讀研究所,
為的就是轉換心情。
諷剌的是,第二次婚姻在他研究所畢業之後,
這次持續了一年,不過一樣還是被劈腿而離婚。
從此之後,Jerry 再也不相信任何的愛情中的承諾。
他只想過自己的生活,藉由拚了命的工作來追求自己的事業邁向成功;
也努力地玩樂來平衡自己高負荷工作量下的生活品質。
而性愛即是其中一項玩樂,現在的他記得床上那個叫做Mary,
不過上上星期六晚上那個呢?好像叫做June吧?還是Juice?
隨便,總之他以後再也不會再跟那個女生見面了。
那兩個月前的那個呢?拜託,他早忘了!
 
2008年7月28日,星期一,鳳凰颱風在台北街頭肆虐。
這天台北是停止上班的,不過Jerry 仍然決定在一大早就去公司一趟。
除了身為高階主管的關係,必須到公司指揮一下台灣區各據點的營運狀況外,
他想要儘快趕走昨晚的Mary,
他並不喜歡任何一個女生在他房間逗留超過早上九點。
Freak!

「寶貝,真抱歉,我得趕去公司,只能載妳到這裡了。」
Jerry 假借上班就快遲到,告訴Mary 今天最多只能送她到公館捷運站。
不過Mary 一下車,他也懶得進公司,直接開往回家的方向。

「該死!這種鬼天氣難得路上沒啥車,但紅燈還這麼多呀!」
他住的豪宅就在下一個路口,在等紅燈時他索性先把車停在路旁,
然後播幾通電話給台北、新竹、台中、台南及高雄分公司的經理,
詢問今天營運的狀況。

這些電話打的很快,不到半小時就指示好工作注意事項,
並向美國總公司回報完畢。
這時交通號誌剛好也轉成綠燈,他就繼續把車開向前方200公尺的豪宅家的方向。
但在快到家的前10公尺時,他發現有個女生就站在他家樓下階梯處,
而這個女生就是50分鐘前,他剛開車送到公館捷運站的Mary。

「咦?她回來幹嘛?」
「該死!這下回不了家了!」
Jerry 抱怨的同時將車繼續往前開,而沒有進入他家的停車場入口。

但前面的路口已停起了紅燈,他也只能乖乖地停下來。
他從後照鏡看著後面的Mary,心想:
「雨這麼大,她應該沒有注意到我開過去吧?」
「真掃興!打電話找Lisa出來玩算了…」
正當Jerry 正看著手機找尋Lisa的通訊錄時,
一根鋁棒狠狠地打向他車子的檔風玻璃。
「碰!」
Jerry 嚇了一跳,不過他還來不及反應,駕駛座左邊的玻璃也被打爛!
有一個壯漢將他強拉出車外,Jerry 才剛檯起頭想看是誰時,
一計拳頭就往他的右臉上招呼!
Jerry 倒地後,才看到身旁有四個人正圍著他。
一個壯漢拿著鋁棒,這傢伙應該就是砸毀他汽車玻璃的人吧。
另一個壯漢拿著一把刀,刀口正朝著他,並對他露出奇怪的笑容。
另外,有一個穿黑衣的傢伙幫另一個著白色西裝的人撐傘。

白色西裝的人走了過來,蹲在Jerry 旁邊,
脫掉墨鏡,說:「你這混蛋,想打電話給哪個女人啊?」
Jerry:「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要錢的話,我車上有。」
著白色西裝者:「媽的!我要你那些臭錢幹嘛?錢老子沒有嗎?」
說完他就重打了Jerry一個巴掌,說:「你還不知道你幹了啥蠢事對吧?」
Jerry:「這位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哪裡冒犯了您,
請您高檯貴手,原諒不知情的我吧。」
著白色西裝者又賞了Jerry一巴掌,說:「幹!你不知情要我原諒你?
那你在玩弄那些女人時,怎麼也不高檯貴手,放過那些跟你玩真感情的人?」
「哼!你真是他媽狗娘養的!」
白色西裝大哥說完再重重地往Jerry的臉踢了一腳。

「哪個…」Jerry原本要說:「哪個女人?」
但說到前兩個字時就意識到,這句話根本不能說下去,
一來得不到答案,二來得到答案又如何?他哪記得是哪個女人。
最重要的是,這種話只會換來另一頓毒打。

著白色西裝者說:「幹嘛?想問哪個女人啊?」
「哼!這對你已經不重要了。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找一位好的外科醫生。」

Jerry:「什麼…」話還沒有說完,一旁拿著刀的壯漢蹲了過來,
用刀往Jerry的臉上一道一道劃了過去…

過了三天後,Jerry臉上佈滿了白色繃帶,
只剩下雙眼、鼻子及嘴巴的地方沒有封住。
在等秘書幫他辦離院手續時,他在病房窗邊,一樣拿杯威士忌望著窗外,
前幾天發生的事是他一輩子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遭遇。
醫生說他的臉算是毀了,歹徒非常的精明,他們並非用普通的利刀作案,
因為普通利刀劃下去,無論傷口多長、多深,這些都可以縫合重建。
但他們使用的是帶有輪狀的刀刃,這刀劃下去再轉一下,整個皮膚全毀,
要救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不過對正在窗前沉思的Jerry來說,毀容並不是件很令他關心的事,
他比較在意的是:到底他的人生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扣!扣!扣!」輕脆的敲門聲打破他的沉思,
他仍然面對著窗戶,背對著門說:
「辦個出院居然可以辦這麼久?我上次說要fire妳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我可沒說要帶你出院呀!」敲門者一邊回答,一邊走了進來。
Jerry 聽到不熟悉的聲音,他趕緊轉過頭來看來者何人。
這個人正是Mary。

「妳…」Jerry原本要回:「妳怎麼會在這?」
但他現在這種樣貌並不想被認出來,因此話就卡在嘴裡,沒有說出來。

「我怎樣?你不只被毀容,連腦袋都被打傻啦?說話結結巴巴的。」
Mary 說。

「小姐,妳認識人了,我不認識妳。」Jerry 說。

「我的臉又沒有包成你這個樣子,你怎麼可能會不認得我。」
Mary 說:「我五年前就認識你啦!」

Jerry 瞪大了眼,他心裡面想:
「這瘋子!是不是認錯人啦!我只不過前幾天跟她上床,
哪來五年前就認識她了。八成是認錯人了吧,居然會這麼巧…」

Mary 看Jerry 恁在那邊,不等他答話就先說:
「你以為臉包成這樣我就認不出來你是誰呀?你是Jerry。」

Jerry 那包的只微微露出的雙眼掙了一下。
Mary 繼續說:
「你以為上星期天晚上搭訕我,跟我上床後就不會再見面了對吧?」
「這幾年來你一點也沒有改變呀!」
「五年前我也跟你一樣。」

Jerry 愈聽愈茫然了。Mary 繼續說:
「五年前我被男友劈腿,某個在夜店的晚上,
你跑過來跟我搭訕。我原本就只想跟你玩玩就好了,沒想到你對我也是。」
「那個晚上我們非常愉快,隔天我們各自過自己的日子。」

Mary 看Jerry 沒有答話,就繼續說下去,並向Jerry 走去。
「雖然這幾年我老了不少,但前天你向我搭訕時,居然認不出來我是誰。
你也太誇張了吧!你到底上了多少女人呀?」
Mary 舉起右手輕輕地向Jerry 的頭敲了一下。

Jerry 雖然不在意這輕輕敲的一下,
不過他終於忍不住想回話了,他說:
「對不起,我就是這麼玩世不恭、不負責任。
不過我已經玩完了,這張臉被毀容後,我什麼都沒了。
你是來嘲笑我的嗎?笑吧,沒關係的。」

Mary 說:「笑你?應該是笑我們吧!」

「星期天晚上跟你做愛完,你以為我真的睡了嗎?
我看到你拿著酒杯及對窗外沉思,你這個樣子讓我想到我兩年前的樣子。」

「那幾年我非常放任自己的情慾。除了你以外,我也跟許多人上床。」

「但隨著年紀愈來愈大,到了適婚年齡,在每次上床後,我都會感到寂寞。」

「而身旁的朋友也都步入禮堂,
同儕的壓力令我開始懷疑這種生活是否能持續下去。」

「後來,我愈來愈擔心自己未來會孤寂而終了。」

「所以,我想要有個小孩,一個與我一起生活、一起成長、一起相依的小孩。
就女人的生育能力來看,我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所以我不想再遊戲人間。」

「而星期天晚上,你面對窗外雖然只喝酒、不說話,
但你的樣子彷彿透露一種訊息。」

Jerry 說:「什麼訊息?」

Mary 說:「你受過這一切了,這不是你現在想過的生活。
這種性愛只會給你帶來空虛,而且跟你原本對人生的夢想愈拉愈遠。
最重要的是,你想要停止這一切,但卻又不知要從哪裡重新開始,對吧?」

Jerry 想了很久,說:
「妳的確有些猜出我的心思。但這一切已經停不下來了。」

Mary 說:「為何停不下來?
現在,你那張臉已經無法讓你像以前那樣搭訕女生。」

「第二,你不停下來的話,你受的傷還不夠多嗎?這次是臉,下次呢?」

「最重要的,何不把這次受的傷當作是你這幾年不負責任的補償呢?
補償完了,重新過生活,不是很合理、也很棒嗎?」

Jerry 微微顫抖地說:「我…真的可以重新來過嗎?我不知道…」

Mary 說:「有什麼好擔心的,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嗎?」

Jerry 頭低下來沉思。

Mary 又說:「你不是一個人,我不是在這裡陪你了?」

「雖然離院手續是你的秘書幫你辦的,不過我會帶你回家。
重新過生活吧。36歲,你離40歲還好幾年,人生可長的呀!」

Mary 走向前,拉了一下Jerry的右衣袖,說:「走吧!」

Jerry 並沒有轉過頭來看Mary,只是繼續看著窗外,說:
「再等一下,我想再看一下夕陽。」

夕陽從窗外打進這間小病房,地板上映照出亮黃色的夕陽光輝,
而Jerry 臉上的白色繃帶上,雙眼週圍的淚光則反應出陽光的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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